2001 《大洋網訊》: 細品梁朝偉的花樣年華
細品梁朝偉影壇17年的花樣年華
2001 大洋網訊
從電視台小生躍升為戛納影帝,梁朝偉在影圈耕耘多年,回望這條漫長的演藝星途,在紙上明星漫天飛舞的娛樂時代,肯定地說,這個有神祕眼神的男人絕不是過眼云煙。而那令他成名的、帶著迷惘、若有所思的目光,伴隨他的每一部作品。
演員能夠吸引千千萬萬的觀眾,很大程度是他們創造和賦予角色“生命力”,使觀眾投入感情和共鳴。
從影17年來,梁朝偉的51部作品(由《青春差館》至《花樣年華》)里,充滿了最扣人心弦、最賺人熱淚、最火爆激情、最莫名其妙、最溫文爾雅、最瘋狂搞笑、最情深款款……的眾多角色。
出道一鳴驚人
加入影圈第二年,梁朝偉便和周潤發合演《癲佬正傳》和《地下情》,均獲高度評價。
在《地》片里他演縱情色欲、終日無所事事的紈□子弟,和金燕玲有場頗火辣的親熱戲,結局與周潤發的 對手戲,更是熱門話題。
1987年再與爾冬升合作,在《人民英雄》演懦弱小賊,跟主角狄龍擦出火花,旗鼓相當。而且更贏取香港電影金像獎最佳男配角獎。
這個時期的梁朝偉,礙於年紀外形,只能擔當“小子”角色。
很多人都說梁朝偉演感情戲時,憂郁和深情的眼神,最能帶出人物的內心世界。那是一種帶著迷惘、若有所思的神情目光。奇妙的是,他演《癲佬正傳》時,已是用這種演繹方式,同樣的神情,換轉了“正常”的角色和不同戲種,觀眾的觀感馬上改變過來。試對照他在《癲佬正傳》、《人民英雄》和《殺手蝴蝶夢》幾個茫然表情,自然會認同這個說法。
文武搞笑兼備
粗略地概括,梁朝偉這些年來扮演的角色,不脫言情、動作和喜劇三大類。但是相信沒有太多人會認同他是個喜劇演員。
其實梁朝偉的喜劇細胞并不弱。按年份數來,有處女作《青春差館》、《開心快活人》、《沙灘仔與周師姑》(與吳孟達合演)、《中環英雄》、《倩女幽魂之道道道》、《亞飛與亞基》、《射雕英雄傳之東成西就》、《正牌韋小寶之奉旨溝女》和《超時空要愛》等等。
《超時空要愛》大玩穿梭時空橋段,把三國演義的人物和現代男女愛情故事混合,獲得香港電影評論學會選為當年的最佳劇本。梁的造型忽古忽今,演出時實時夸,一方面要演個無感情的現代警察,同時又兼顧搞笑古代三國戲份,難度不下於其他藝術類型戲,可惜影片太過天馬行空,普通觀眾難以接受明白。梁的演出於是遭受忽略。
《亞飛與亞基》是他拍了王家衛《阿飛正傳》後的搞笑江湖片,比後來的“古惑仔”戲謔黑幫片風潮,還要早了幾年。梁的演出,不無電視劇《鹿鼎記》的影子,表情夸張,眼神古惑,滿口俗語,演出奔放,毫無保留,完全反轉他在文藝片里的小生形象。由此可見,要梁“粗俗”起來,絕對難不到他。
《倩女幽魂之道道道》演怕鬼慕色小和尚十方,動作打斗沒他的份兒,卻憑喜劇演繹奪取觀眾注目。另一部古裝搞笑片《射雕英雄傳之東成西就》索性走瘋狂鬧笑路線,讓觀眾看到不一樣的梁朝偉,蹙眉、茫然、無言、凝視、微笑、憂郁和冷峻等文藝小生式表情統統消失,代之而起的是大笑大叫大吵大鬧,和極度夸張的造型,說《射》片是其喜劇代表作,并不為過。
不發一槍演警察也獲獎
沒有多少個香港男演員,是未拍過警匪片的。但是憑演軍裝警察角色,而奪得最佳男主角獎,似乎只有《重慶森林》的梁朝偉。
雖然梁扮演警察,不過他沒有發過一槍,而且在後半段才出現。梁不停地對著毛巾、肥皂、公仔自言自語,帶著厚重自閉味道。看別人的眼神也是冷冷的,一副拒人千里的態度,正是不愿投入感情的典型現代人神態。這種若即若離、忽冷忽熱的神情態度,為他贏取了第一個香港電影金像獎最佳男主角獎。
梁朝偉銀幕上第一次拿槍,是1987年的《人民英雄》,接下來是《殺手蝴蝶夢》、《忠義群英》和《喋血街頭》等動作片,卻都不是演警察。直至1992年的《辣手神探》,才正正式式演香港警探,不過是個臥底。
杜琪峰、韋家輝的《暗花》,他演一個貪污澳門司警,是少有的大反派角色。用番茄樽敲碎手掌,和推邵美琪落車,盡顯狠辣暴力性格。
《暗花》的梁朝偉是“最不梁朝偉”的。因為這個角色是他從影以來少見的心狠手辣、機關算盡,不停地和一股背後龐大的勢力周旋,顯現出個人和命運的角力。角色的奸險、冷血和機智,亦充滿張力。
言情片最出色
《阿飛正傳》最後一個鏡頭,備受各方贊賞,又憑《重慶森林》贏得最佳男主角獎,可見言情文藝片,始終是梁朝偉的強項。
1989年,導演侯孝賢找梁朝偉演出《悲情城市》,可以說是他進軍國際影壇的第一步。雖然影片沒有為他帶來任何獎項,但是已奠定了演技派的地位。梁在片中扮演啞巴,只能通過眼神、手勢和神情動作去演繹。夾在侯孝賢一班非專業演員中間,他實在格格不入。這個和梁演慣了港產片港劇很有關系,坦白說,是太過“做戲”。女主角辛樹芬、陳松勇、高捷和皮影戰大師李天祿等人,生活化的演出,反而把梁比了下去。
《悲情城市》的經驗是梁演藝事業的一個轉折點。
20世 紀90年代以後,梁朝偉參演了不少王家衛的作品。《東邪西毒》是群戰,張國榮才是男主角﹔《春光乍泄》又和張國榮合拍﹔《花樣年華》扮演20世紀60年代報人,與張曼玉發展似有還無的婚外情。
三部作品,三個截然不同的角色。《東》片是個失明劍客,戲份不多,卻充滿悲情哀傷和絕望。
《春光乍泄》是梁朝偉第一個同志角色。梁朝偉把那種難舍難離、藕斷絲連、欲拒還迎、無限付出的疑心情長演得活靈活現。聽著卡式錄音帶,黯然神傷的戲,替他第二度摘下香港電影金像獎最佳男主角獎。
《花樣年華》的梁朝偉演報館編輯,可說是他以往文藝小生角色的成熟延續。
嚴格來說,梁朝偉今次的演出并沒有重大突破。梁朝偉在窄梯和張曼玉幾次相遇,餐廳互相試探、模擬向另一半逼供,及釆排分手,展露的眼神、笑容、語調和表情,很難說是未見過,不過在王家衛的精心指導下,配合梁個人的修養演繹,呈現出前所未有的脫胎換骨感覺。那種差異非常微妙,難怪有說梁的表現跟以前沒有大分別。
周慕云原來是奸角,細看他向蘇祕書提出分手,撫摸她手臂的神情,應可得出這個結論。因此吳哥窟一段,其實是悔過,而不是追憶舊情。我第一次看《花樣年華》時,也走漏了眼。由此看來,梁朝偉的的確確把角色的曖昧不明演得淋漓盡致,因為觀眾看完,一時也斷定不了究竟周和蘇之間,是愛情、婚外情,還是一個男人對另一個男人的報復!
從電視台小生躍升為影帝,三位大導演王家衛、侯孝賢和陳英雄,跟梁朝偉并肩齊走。對這三位導演,梁朝偉的評價是什麼?
王家衛
“不拍他的戲就是遺憾!”
梁朝偉說:“拍王家衛的戲不用想太多,他給我這麼多膠片試,我就在演出的過程中慢慢去試!其實他每天都有給我們劇本,只要每場戲都認真完全投入去演,經過這個過程,角色性格會慢慢形成,連我自己也在不知不覺間成長了。
這就是王家衛對一些很有演戲經驗的演員的辦法。因為很有經驗的演員在演戲上有很多知識和技巧,潛意識中會有自己的一套做法。如果演出前有很多准備,就會設計了好多事,來到現場就很容易會‘做戲’,這樣會變成一個限制自己的框框。王家衛跟其他導演不同之處,他會給你很大自由度,隨你喜歡怎樣發揮。”
香港電影有一個最大的謎團:就是當時拍《阿飛正傳》時,為什麼梁朝偉只出場幾分鐘,卻讓大家留下深刻印象?為什麼《阿飛》會有如此Ending?
對此梁朝偉的回答是:“我的出場就是要讓大家知道《阿飛》有下集!當時因為票房問題,以及當中牽涉龐大的成本,沒有投資者出錢拍下集。我的角色只有這麼少戲分,因為當時劉嘉玲出了事,我要陪她,所以決定不拍。其實《阿飛》早已有兩集的故事,所以先拍哪一集也無所謂,而我當時開了兩星期工,慢慢漸入佳境,揣摸到要怎樣去演。
我演一個賭徒,跟張曼玉有一條感情線,而李殿朗演我的姊姊,是個妓女……但因為劉嘉玲的事,所以就沒有再拍下去。《阿飛》最後一個鏡頭,就是說給觀眾聽:“梁朝偉出現啦!後來發覺出來的效果不錯。”
侯孝賢
“他將我帶上國際電影舞台!”
對侯孝賢,梁朝偉的評價是:“他給我很大自由度,一切都隨我喜歡,他會說給你聽這部攝影機會擺在那里,你喜歡怎樣就怎樣,出出入入就隨便你!他在拍攝現場不太出聲。任由我們自己去演。他很明白演員的難處,有時演員情緒不好,他情愿收工也不會強迫,而他從來未試過在現場指令我做什麼,只會說:‘埋位……,好,下一個……拍!’但拍完了又不出聲!
王家衛不會這樣的,他拍完後覺得有那些地方不行,他會跟我商量,叫我用第二個方式去演,但侯孝賢就不會,他說OK就OK,從未試過告訴我要這樣演那樣做!我都喜歡跟侯孝賢合作,但我們差不多隔了10年才再合作,大家都客客氣氣的。所以有時他說OK收貨,我都會問自己:‘是不是呀!’但又不好意思問,彼此欠缺一點默契!所以為什麼我仍然希望再跟他合作,就是想拍出一部大家都滿意的作品!”
陳英雄
“他是學院派,好抽象!”
說到陳英雄,梁朝偉說跟他只合作過《三輪車夫》,但對合作,梁朝偉說:”跟陳英雄合作其實很愉快,他是學院派的,所以比較抽象!無可否認,他是個很有天分的導演,也是我的好朋友。”“陳英雄就好清楚(劇本怎樣)的。其實侯孝賢都給我很多有關資料,但陳英雄就更清楚,他連什麼配樂、用什麼拍法都清楚告訴我,然後他又會問我有什麼意見,我通常都說:“意見是有的,我回去想想!”他這個人很主動,而且大家溝通也很多,就算不拍戲時都經常一齊去玩,去吃飯,去看書……或者加上大家年紀又相若,所以跟他溝通也最多,有時甚至拿著劇本商量,但跟王家衛和侯孝賢就很少這樣。
自認為重要的電影
在梁朝偉的演戲生涯中,有哪些電視劇和電影對他很重要?對此,梁朝偉的回答是:
電視劇有《鹿鼎記》、《新扎師兄》,電影有《悲情城市》、《阿飛正傳》及《花樣年花》。
《悲情城市》的重要,是侯孝賢第一次將我帶到國際電影舞台上,很多人因而認識我,其中包括陳英雄,他是看過這部戲才翻看了我以前的電影,才會來香港跟我見面。
我開始覺得自己的演技“就是這樣”,不可能再好,所以覺得好無癮。《阿飛正傳》雖然只有一個鏡頭,但它令我對拍戲重拾信心。王家衛令我發現自己未發揮的一面。
《花樣年華》終於讓我在國際大舞台上贏了其他人。它的重要不是“贏”的問題,而是令我增加了自信心,我希望這個獎對我的將來是幫助而不是包袱。
獲獎記錄
《人民英雄》 第七屆香港電影金像獎最佳男配角
《殺手蝴蝶蘿》 第九屆香港電影金像獎最佳男配角
《重慶森林》 第十四屆香港電影金像獎最佳男主角
《春光乍泄》 第十七屆香港電影金像獎最佳男主角
《花樣年華》 第五十三屆戛納電影節最佳男主角