2001 《梁朝偉专访》: 嚮往家庭生活
2001 《梁朝偉专访》: 嚮往家庭生活
* Lee, Chan (The DJs 李)
* Leung (Tony 梁)
我覺得拍王家衛的電影比較容易 「拍王家衛的電影比較容易。因為之前亦沒有什麼可以準 備,每當到達拍攝現場時才去開始投入角色,我覺得反而 輕鬆很多,亦沒有什麼壓力。而且大家也可能不知大家想 要些什麼,在創作的過程裡,若大家尋找到某一點,我們 便從那處起再一同創作發展故事的人物或情節。相比起以 前拍侯孝賢的『悲情城市』,那時我要在 3 個月前看一大 疊有關台灣的書藉,我才可以了解當年的人或事呢。」 ~ 梁朝偉
李: 『花樣年華』是一部懷舊式的電影,在拍攝時有劇本的嗎?
梁: 基本上王家衛的電影都是無完整劇本的,我們是在最初有了一個概念,而到了現場大家 再研究怎樣將故事的角色或人物發展下去,這其實也是王家衛拍電影的一貫方式。
李: 有些導演喜歡教演員做戲,有些卻讓演員自己發揮,王家衛又是屬於那一類呢?
梁: 他給予我們有很多空間,放手給我們自己做,若他發覺還未達到要求時才會給我們意 見。
陳: 那麼你是憑著什麼去演釋這個角色的呢?
梁: 我覺得我同王家衛之間是很奇怪的,在片場裡我們很少交談,我們時常覺得很多事情是 不需要講出來的,只有做出來便可以。他時常會坐在電視機後面看著,例如當他從我今 天的演繹裡捉到某些靈感,他便會由那裡繼續創作下去,所以很多時我們也不需要實際 地說出來。對別人來說這種方式可能會有些困難,但我與他已合作了這麼多年,我反而 覺得幾好玩!因為很多戲也不可能讓你這樣做的,一切的人物、角色及劇情等也早已定 了下來,我個人覺得這種拍攝方法很好玩。
李: 很多人不明白王家衛的電影,你有何看法?
梁: 我也聽過很多朋友這樣說,我覺得有些原因是因為先入為主的關係。他們一早已覺得王 家衛的電影是很難明白的,我認為有時看戲未必一家要明白,看時領略到什麼便是什 麼,未必需要想得太複雜,很多事情其實是很簡單的。
陳: 在拍『花樣年華』時,試過與張曼玉在拍攝時產生了一些東西是王家衛未曾預料得到 的?
梁: 我也真的不記得了;我現在拍戲與以前很不一樣,以前拍完一場戲,我會很記得曾經做 過的動作、手勢,甚至說過一些什麼話等,但最近我拍戲的時候便全部也不記得了,可 能我自己拍戲的方式已開始改變。 我覺得演員的最高境界就是這樣的,就像我們平常的生活一樣,無可能會記得剛才發生 過的所有事情,例如手是如何放的,行路是那一隻腳開始行先等等,我覺得拍戲的最高 境界便是這樣,不記得曾做過些什麼。 我本身十分喜歡演戲,每一種角色我也很想去嘗試。 「一路以來其實也有很多很想演釋的角色,但很多時就算 想做,也未必會有人覺得你適合這種角色而找你做,所以 想也沒有用呀。」 ~ 梁朝偉
陳: 拍『花樣年華』前有預先了解過人物的性格嗎?
梁: 原本劇中的男女主角也是受害者,他倆的另一半都有一段婚外情,結果同病相憐,倆人 走在一起。但我覺得這倆人其實是十分辛苦的,大家只可以收起這份感情,不可以對別 人說,實在很難發展他們的關係;我也不知道應該如何演下去,我覺得很辛苦,劇中人 什麼也是收埋的,不知怎樣做下去,後來王家衛對我說:「不如嘗試演反派吧。」
陳: 怎樣的反派呢?
梁: 其實我們給了一個目的,究竟男主角為什麼要接近這個女人呢?可能他未必真正喜歡過 這個女人,只因為他丈夫搶走了自己的太太,於是他要令這個女人喜歡自己,再拋棄她 而報復。雖然聽落像很幼稚似的,但起碼我們給予了一個理由去解釋男主角為什麼要接 近這個女人。而亦因為有了這個動機,他倆的關係便變得複雜得多了,究竟男主角是否 愛自己的太太呢?還是他只想找一個女人來報復?仰或他第一眼看見這個女人時已對她 產生了興趣?這個角色其實是很矛盾的,他根本不知自己想要什麼,到了電影的中段, 這個角色已變得十分複雜了。觀眾看的時候可能不會了解得這麼多,但我在演繹時卻要 有這樣的心態才可以把角色演得好呢!
李: 拍攝時有什麼難忘的經歷嗎?
梁: 有很多很辛苦的時刻,像拍下雨的場境時,我們是在泰國 拍攝的,但當地又沒有自來水,我們只可以吸河水來當作 雨水,但那些河水其實是十分不乾淨的,水裡滿佈水滋, 當被河水弄濕身時,感覺十分痕癢。而且當地的天氣亦高 達 30 多度,在燈光之下更升至 40 多度,穿上演戲的服裝 後真的十分熱。 在拍攝汽車內的戲份時,又不可以開冷氣及開窗,十分辛苦。不過我覺得最辛苦的還不 是我,而是張曼玉;因為她的髮型、化妝及服裝,是要用上 5 小時去預備的,即是每日 她也要比我早到 5 小時,可想而知到正式拍攝時,其實她已很倦了。而在 15 個月的拍攝 過程裡,我們亦經歷過所有的季節變化,試過在很涼、很凍及很熱的天氣下拍攝。
李: 你以前演過『鹿鼎記』這種攪笑的角色,到現在的『花樣年華』,便變成了一種比較沉 鬱的角色,那麼你是喜歡演那種類型的角色呢?
梁: 其實我每一種角色也喜歡做,因為我本身是很喜歡演戲的,所以每一種角色我也很想去 嘗試;就像一個愛吃東西的人,他也愛嘗試不同的菜色,如上海菜、日本菜及廣東菜 等。 其實我是一個很怕醜的人,拍戲正好讓我宣洩自己的情緒 「入了訓練班之後,讓我覺得原來是有一些東西是可以讓 我發洩到自己的情緒,而又沒有人覺得那個是我的;這對 我來說是一種宣洩,不用什麼也屈在心中。像我要發脾 氣,我哭,亦沒有人會覺得那個是我來的,可能是這個原 因令我這樣喜歡演戲吧。」 ~ 梁朝偉
李: 唱歌與做戲你喜歡那一樣呢?
梁: 基本上我是很喜歡演戲的,但我覺得不可能一年 365 日也在演戲,任何行業也一樣,是 需要在某一段時間去停一停,離開一下,令再投入的時候能多一些新鮮感。所以在拍戲 以外,我都需要做另一些事情來表達自己的感情,例如唱歌便是了,因為在同一時間裡 我也正在表達自己的情緒呢!但其實我是一個很怕醜的人,而唱歌卻要整個人完完全全 的面對觀眾,所以到今日為止我仍然未能克復得到。
李: 在最新的大碟裡『梁朝偉眼中的花樣年華』,你最喜歡那一首呢?
梁: 我最喜愛『花樣年華』那一首,這隻碟是比較特別的,是因為一套電影而產生的,而電 影裡亦可能有一些事情是觀眾看不到的,例如中間經歷的過程等,但透過音樂,便可以 一一記錄下來了。
陳: 以你怕醜的性格,為什麼會加入了這個要時常表演,面對群眾的行業呢?
梁: 說起來也是很久以前的事了;其實我是一個很怕醜的人,時常害怕別人看不起自己,所 以很怕在別人面前表露自己的感情或感覺,很少時候已習慣了獨個兒對自己說話,後來 認識了周星馳,時常對我說訓練班怎樣的好,他亦是一個時常發白日夢,幻想自己是明 星的人,後來與他接觸得多,覺得自己當時那份售賣家庭電器的工作,再下去也沒有什 麼發展了,既然年青人是應該什麼也要嘗試的,結果便因此而入了訓練班。
李: 現在你還年青,但名與利也擁有了,你快樂嗎?
梁: 我是快樂的,我覺得其實你是可以令到自己很快樂的;我認為生命不是一場輸贏的遊 戲,無論你開心或不開心,生命也是要這樣地渡過,所以我覺得總有些事情是可以令到 自己開心的。
李: 愛情與事業,你覺得那樣是較為重要?
梁: 基本上我不是一個事業心重的人,多年來,我也從沒有當過演戲是一份工作,這是我的 興趣。我也不覺得錢是這樣的重要,我覺得無論你是否有很多錢,生活也是這樣過;我 也是一個普通人,我覺得我不需要擁有太多金錢,只要我覺得開心便足夠了。 多年來我也希望自己可以做得更好,當我看到我今次的表現是有進步的時候,那份滿足 感比起得到的金錢更為大呢。 我嚮往家庭的生活,我喜歡留在家中 「我很愛待在家中,以前我還常做家務,如吸塵,煮食 等。我亦是一個很愛整潔的人,記得拍『東邪西毒』時, 我們要到一些很偏僻的地方,是中國西安再坐內陸機去的 山林地區,那裡沒有酒店,只有一些很簡陋的旅館;當我 一搬入去的時候,我便用滴露把整個房間清潔過,到時到 候我也會把房間執拾一次。在阿根廷拍『春光乍洩』的時 候,我後來搬到與工作人員一起住,我甚至會買一些花來佈置房間,務求令自己可以居 住得舒服。」 ~ 梁朝偉
李: 當你拍喜劇時,你需要一段時間去陪養感情嗎?
梁: 不用的,我也不知為什麼,但總之是不用呢!
李: 知道你現在正在拍攝王家衛的『2046』,同演的還有日本的木村拓哉,你對他的印象是 如何的呢?
梁: 我覺得他是一個很叻的演員,適應力很強,尤其是從日本來到香港這個陌生的製作環境 裡。
陳: 王家衛給人的印象是不愛說話的,與他溝通上有困難嗎?
梁: 都不會的,初初認識時會覺得他有點怪,但後來反而覺得他很好笑呢!
李: 未來的動向會是怎樣呢?
梁: 將會與鄭秀文拍一套名叫『同居朋友』的喜劇;其實我一路也很想拍喜劇的,但卻沒有 人找我拍,原本我是要拍『歐洲攻略』,但誰知卻撞了張藝謀的『刺秦』,正當以為沒 有拍喜劇的機會時,王晶便找我拍這套喜劇了。
陳: 拍電視與電影分別大嗎?
梁: 我覺得拍電視較為容易,因為電視劇有數十集,讓你可以有幾個月時間去交待劇中的人 物關係及性格;相反電影只得 100 分鐘左右,要交待人物劇情等便較為困難了,而且電 影的要求也比較嚴格。
李: 平時有運動嗎?
梁: 其實我是很愛運動的,在不用拍戲的時候,我也會用上很多時間在運動上;尤其是滑 水,在夏天時我會用上很多時間在海上。我時常覺得就算你有很多錢卻無健康,那又有 何用呢?所以人每一日也需要有少少運動的。
後記: 梁朝偉說:「將來不再拍戲的時候,我希望慢慢轉到幕後 工作,所以在一年前我已計劃做監製,當遇到適合的題 材,我便再去找合適的演員及導員去拍。我相信這是我將 來會做的事。」